回不去那,溫暖的家

by 冒險哥

還記得,民國九十五年間的一個夏天,因犯了一個過錯進了台北看守所。

在新收房度過了新收考核,分配到工廠與一般受刑同學一起工作,平穩的日子過了沒幾天,突然工廠傳來熟悉的刑號,我朝向那呼喊的方向,原來正是工廠的雜役在呼喚我,告知我回舍房把東西整理好,因我在新收調查時,抽血檢驗報告出來了,是HIV的帶原者,所以必須「改配」到第二病舍。霎時間我腦海中一片空白,當我明白自身的處境後,又回頭望向工廠看見每個人都用戒慎恐懼的眼光看著我,彷彿只要眼神交流四目相接就會傳染,當下的感受到現在還是無法言喻。

他們那歧視的眼神讓我有一段日子都不敢接近人群,也深知這個疾病將會陪伴我一輩子,而我,必須長久背負著愛滋的汙名。

眼創作者Kris。由台灣露德協會提供

太陽總有日落的時候,當刑滿出獄時,他人是踏著輕鬆愉快的心情迎向自由的社會,而我卻舉著沉重的步伐回歸社會,本以為只要隱瞞自己的疾病,就可以融入社會回歸平常的生活,誰知事與願違、天不從人願,愛滋是法定傳染病必須受到列管,不只轄區警方,當地的衛生所也無所不用其極的介入,甚至在找不到人的當下,透過其他人而導致這個不能說的秘密曝光,尤其是從小就在鄉下成長的我,哪個鄉里鄰舍會不認識從小就喜歡打架鬧事調皮搗蛋的我呢?

家人由他人口中得知我是愛滋感染者時,恐懼的眼神及防範措施又再次傷了我的心。多少在外遊子夢寐以求的景象,就是可以和家人圍在飯桌前一起享用菜餚,而我卻在家中有了專屬的碗筷。最熟悉的家人瞬間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,這種無情的傷害使我來不及接受,我再也無法享受與家人共同用餐的喜悅,腦海中溫馨的畫面也從此消失不見了。

重返社會後,我一直想找一份有制度的工作,卻是難上加難挫折不斷,因為有制度的公司往往要附上體檢表,而我卻無法隱藏自己是愛滋感染者的身份,因此四處碰壁,能做的也只是一些沒保障且危險性較高的工作,就算我肯認真學習、改過向善也枉然(註)。如今愛滋纏身好多年也看多了世間冷暖,回首來時路雖歷經了無數的挫折、失敗、嘲笑與輕視,每當午夜夢迴夜深人靜時,雖會難過沮喪,但我還是沒有失去盼望。

希望有朝一日還是能為國家貢獻一己之力,為社會服務,為家庭善盡責任,也希望國家法令政策能讓社會接納我們這一群無助的邊緣人,讓我們有一天也能夠幫助別人。

(本文為《發聲練習》手冊入選作品,感謝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授權刊載)

註:《如何捍衛你的工作權益》權益小單張工作權相關資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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